我所受旧教育的回忆
我六岁(以阴历计,若按新法只四岁余)入家塾,读《百家姓》《千字文》《神童诗》等。本来初上学的学生,有读《三字经》的,也有读《千家诗》或先读《诗经》的,然而我没有读这些。我读了三部“小书”以后,就读四书。四书读毕,读五经。读小书、四书的时候,先生是不讲的,等到读五经了,先生才讲一点。然而背诵是必要的;无论读的书懂不懂,读的遍数多了,居然背得出来。
读书以外,还有识字、习字、对句的三法,是我了解文义的开始。识字是用方块字教的,每一个字,不但要念出读法,也要说出意义;这种方法,现在儿童教育上还是采用的,但加上图画,这是比从前进步了。习字是先摹后临,摹是先描红字,后用影格。临则先在范本的空格上照写,后来用帖子放在前面,在别的空白纸上照写。初学时,先生把住我的手,助我描写,熟练了,才自由挥写。对句是造句的法子,从一个字起,到四个字止,因为五字以上便是做诗,可听其自由造作,不必先出范句了。对句之法,不但名词、动词、静词要针锋相对,而且名词中动、植、矿与器物、宫室等,静词中颜色、性质与数目等,都要各从其类;例如先生出了白马,学生对以黄牛、青狐等,是好的,若用黄金、狡狐等等作对,就不算好了。先生出了登高山,学生对以望远海、鉴止水等,是好的;若用耕绿野、放四海等作对,用颜色、数目来对性质,就不算好了。其他可以类推。还有一点,对句时兼练习四声的分别,例如平声字与平声字对,侧声字与侧声字对,虽并非绝对的不许,但总以平侧相对为正轨。又练习的时候,不但令学生知道平侧,而且在侧声中上、去、入的分别,也在对句时随时提醒了。
我的对句有点程度了,先生就教我作八股文。八股文托始于宋人的经义,本是散文的体裁,后来渐渐儿参用排律诗与律赋的格式,演成分股的文体,通常虽称八股,到我学八股的时候,已经以六股为最普通了。六股以前有领题,引用题目的上文,是“开篇”的意义;六股以后又有结论;可以见自领题到结论,确是整篇。然而领题以前有起讲(或称小讲),约十余句,百余字;起讲以前有承题,约四五句,二十余字;承题以前有破题,仅二句,约十余字;这岂不是重复而又重复吗?我从前很不明白,现在才知道了。这原是一种练习的方法:先将题目的一句演为两句(也有将题目的若干句缩成两句的,但是能作全篇的人所为);进一步,演为四句;再进一步,演为十余句;最后才演为全篇。照本意讲,有了承题,就不必再有破题;有了起讲,就不必再有破题与承题;有了全篇,就不必再有破、承与起讲;不知道何时的八股先生,竟头上安头,把这种练习的手续都放在上面,这实是八股文时代一种笑柄:我所以不避烦琐写出来,告知未曾做过八股文的朋友。
我从十七岁起,就自由的读“考据”“词章”等书籍,不再练习八股文了。
中国留德工学博士第一人
马君武九岁的时候父亲去世,一家人靠母亲做工抚养,家境十分贫困。马君武童年时也爱贪玩,读书不用心,还同别人打牌赌钱,有一次被母亲知道了,挨了一顿痛打,结果遍体伤痕,几天睡在床上不能行动,大妹和二弟去安慰说:“哥哥学好吧!这样使母亲怄气,成什么话?”马君武听了大哭一场,暗地下了决心,“拼命读书”,“立志做人”。从此,马君武刻苦自学,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,把廿四史从头读完,他读得很快,记忆力很强,这三年在文史方面打下了很好的基础。
18岁那年,马君武考取桂林体用学堂,发奋专攻数学、英语,开始接受西方科学文化,经常学习到深夜。为了避免别人打扰,他常把自己反锁在房里,独自一人静静地读书。1900年春夏到广州,入法国教会学校丕崇书院学习法语。1901年到上海,入法国人办的震旦学院攻读法语,并开始译书,靠稿费充作学习费用。1901年冬,马君武得友人资助,凑了40块银元做路费,到日本留学,在日本第一次见到了孙中山先生,对他提倡推翻清王朝,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的主张深为赞赏。马君武在日本四年多,一面从事译著,一面参加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同盟会革命活动,一面刻苦学习,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制造化学专业。
1907年,马君武转入德国,入柏林工业大学攻读冶金专业,在校三年,获工学士学位。1911年10月,武昌起义发生,马君武离德回国。1913年7月在上海遇到中华书局经理陆费逵谈起想再出国留学的事,苦于经济困难,陆竭力支持。两人约定,由中华书局每月预付给马君武稿费大洋200元,作为他赴德留学及他母亲在家的生活费用;马君武则每月为中华书局译稿4万字,三年为期。马君武乃于1913年冬第二次去德国留学,进柏林大学研究院研究农业,1915年获工学士博士学位,是我国留德学生得工学博士学位的第一人。
这样,马君武在青年时代掌握了渊博的知识,不仅学了工科,又学了农科,还在德国波恩任过化学工程师,他不仅自然科学知识广泛,而且文史的功底也很扎实,写了不少诗篇,还是一位著名的爱国诗人。
在南开中学高级修身班上的演说
今日余所言者有二事:其一,关于本校近日内部情形;其二,关于国内近日欢迎与反对一著名人物之批评。言及本校近日内部情形,据余所见,精神殊甚好。若数日前英文演说之全胜,汉文演说之一胜一负,华北运动之球类比赛获胜以及近日本校运动会加人者之多,均足以表示全校精神之佳。然余颇愿由此数事中择几点为诸生告:其一,吾人做事常须竭力求得经验。若本校在八里台开运动会,在今岁系第一次举行。诸事待改良者必甚多。于是当筹备之际,吾即谓诸办事人各人皆宜留意自己所管理之事,有何者应改进之处。预料日内聚会必有若干事提出,可免去明年重犯同一之错误。吾常谓人之由做事而得经验,固可漫不注意,直使一种经验绝不能使人遗忘时,始可谓之为彼之经验。然由此路以得经验则未免太欠经济矣。此种注意力,在起首或不免觉其费力,但练习稍久而成为习惯,则将毫无所苦矣。其二,吾闻之本校此次华北运动会因吾校学生之助兴者,颇有人讥为精神未善。以吾观之实属非是。盖吾以为本校助兴之学生,固为助本校运动员之兴,但绝非为扫他校运动员之兴也。且运动所争者胜负而已。苟一战而负,负而已矣,人格上固犹在也。若夫人格一有损伤,则虽胜又岂值得若许代价哉!此点诸生务须注意,运动员亦须特别注意。
日来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,各处多请之讲演。于是各界对之乃有赞成、反对二种论调。其赞成者谓彼为一著名诗人,且其人非顺应潮流者,且足以代表东方文化,故吾人对之应表示相当敬意。其持反对论调者谓泰戈尔提倡东方文化,反对物质文明,恐青年学子受其影响而亦贱视自然科学。以吾观之,此两面皆未得其中。盖泰戈尔既为一诗人,则固意迫其为形式之讲演,做形式之应酬殊为不可。若谓恐青年学子受其影响,则吾人固可更请注意自然科学之学者讲演。且若果有此等无主见之学生毫无抉别能力,又何能望其将来有所成就?自然而静的生活吾亦非反对,吾年来亦常往西湖诸名胜地做一二日之游散,其目的在变化生活;若一味主张此种生活,则非吾所敢同意者矣。盖中国此际固决不应有此种闲散人民之存在故也。